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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1000279  

過中午時分,寬華姊說要請吃飯。在地下樓的美食廣場點了二份炒飯,老闆娘要我們先回去坐著等。

「我們坐最角落的那張桌子欸!」寬華姊向老闆娘指著我們的桌子所在。

「沒問題啦!到時候我就叫:美女!美女!你們的炒飯好了!」

「唉呦!那你一喊美女,不是每個人都回頭看我啦!」

寬華姊就是如此活潑可愛。纖細的身材,綁著長長的俏麗馬尾,個性非常爽朗,講話速度快的讓人頭暈。但是在寬華姊講自己的故事時,卻喚起了讓人心疼的感覺,我一面記著筆記,一面想著:「真的嗎?有沒有聽錯?」

寬華姊大學畢業後就從事貿易工作,工作繁忙緊張,壓力之大自不在話下。後來媽媽患有嚴重骨質疏鬆,如果無人扶持就無法翻身、站立、行走。寬華姊每天一定帶著媽媽走動一個小時,所以媽媽身上從未因為臥床太久而生過褥瘡。如此盡心照顧媽媽八年之久,等到媽媽過世後,卻讓寬華姊生活頓時失去重心。在那段時間,寬華姊常常騎著摩托車,在大馬路上突然感到喘不過氣,停在路中央臉色發白,大口喘氣,嚇的圍觀民眾擔心的喊著:「小姐!小姐!你還好嗎?」原本以為是心臟問題,後來醫師判定是恐慌症,吃了好一陣子的藥物治療。等情況好轉後,赴上海工作,身體又出狀況,常常無預警昏倒。檢查發現是進入更年期後的賀爾蒙過低所導致,所以又開始服用賀爾蒙藥物。

這一切心理、生理上所經歷的病、痛,都還是在寬華姊發現乳癌之前。

由於服用賀爾蒙藥物,所以寬華姊必須每年追蹤。95年10月到醫院追蹤時,護士竟然摸到乳房硬塊。當時雖然醫師並沒有摸到,可是為了保險起見,還是開了轉診單,轉到中國醫藥大學附屬醫院,而也真的確定得了乳癌。腫瘤雖然只有2.5公分大,可是因為位置比較深,所以醫師建議全切。

寬華姊排行老大,下面的弟弟們幾乎都是她帶大。習慣照顧人的寬華姊,根本沒想到要依靠弟弟們,都是一個人到醫院檢查,聽報告時亦然。醫師問有無家人陪同,需不需要和家人商量有關手術事宜,寬華姊不假思索的回答:「我自己決定,沒有人陪我來。我一個人就可以了。」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寬華姊的弟弟出現。「誰說沒人陪你來?我早就察覺你不對勁。我是你的家人,生病、身體不舒服也不跟我們說一聲。」

決定手術後,寬華姊也沒多想,只是她萬萬沒想到有另外一場災難等著。一般人手術後身上多了一道疤痕,休息幾天就可回家。可是寬華姊的傷口卻遲遲無法癒合,一直遭到感染,整整縫了三次。為了讓醫師可以幫忙換藥,有八個月的時間,寬華姊走50分鐘到醫院等醫師處理傷口。寬華姊笑嘻嘻的談論這段往事,說:「八個月欸!因為拖了八個月,過了黃金期,結果醫師也就沒叫我做化療什麼的。幸好當時我鄰居幫我煮中飯,一個月付她八千塊。沒辦法,手不能動嘛!」

寬華姊還在治療時,看到志工姊妹來病房探訪,就好奇加入志工,跟著她們一起探視。可是一聽到病中姊妹的故事,寬華姊自己就先掉淚。寬華姊接受志工姊妹的建議,先到醫院的其他單位學習,獲得經驗後,才逐漸成為專門乳癌志工,參加院內宣導,也跟著去369鄉鎮傳愛,到許多偏遠的地區教導如何正確自我檢查。

「你不要看報紙、雜誌一直宣傳報導,在偏遠地區還是有好多太太,連碰都不讓我們碰一下乳房,覺得丟臉。有的腫瘤的都發臭了,還不肯去醫院。所以不去宣導是不行的啦!」

對於生病的事情,寬華姊並沒有刻意隱瞞,但是卻只有家人和極好的朋友才知道這一段;寬華姊稱這為「隨緣」。若是在宣導時,不論是在院內,或者站在家樂福大門口,看到相識的,在對方詢問下,寬華姊才會談起。或許是因為不知道怎麼開口,況且在一般人的感覺上,乳癌並不是什麼開心的話題。當然寬華姊經歷過的另一段往事,或許也是原因之一。

寬華姊能力強,個性開朗,燒的一手好菜,卻又一直單身,身旁的人總是鼓勵她找個人嫁了。寬華姊也有不少異性朋友圍繞,一起結伴出遊玩樂。其中有個男的特別明顯,半開玩笑的說過年都沒人陪伴,平日要搭寬華姊的伙食,暗示家中缺一個女主人之類。寬華姊心想有個老來伴也好,彼此都可以有個照應。結果在一次單獨見面中,寬華姊向對方坦承曾經生過病,是乳癌等等。對方聽了之後,沒有做出什麼表示,可是從此之後就不再出現寬華姊的生活圈子,完全失去聯絡。

「其實最讓我受傷的,是他最後看我的眼神,那是一種『鄙視』,我永遠都忘不了。」寬華姊眼眶紅了,不過一面擦著眼淚,一面說:「你不用安慰我,只要五分鐘,我又會活蹦亂跳的。」

圓夢計畫,對於寬華姊來說,未必是想要享受登上玉山那一刻的成就感,而是一個機會,一個大聲坦承自己是病友的機會。透過媒體報導,紀錄片製作,不曾了解寬華姊走過病痛這一段的歌友、相識的朋友等,都將因此而得知。想起寬華姊經歷過的傷心,這對寬華姊來說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過也正由此看到寬華姊的勇敢。

不久前寬華姊參加了一個心理諮商課程。在課程結束前,老師要求每個人說說自己的心得。寬華姊說人生不可能一帆風順,有大的坑洞、小的坑洞、長的坑洞、橫的坑洞,不論如何,都是可以走過來的。諮商老師回應,說用「坑洞」二字仍是負面的,要寬華姊再想。「坑洞」二字透露了寬華姊過往人生的辛苦,不管寬華姊是否能想出代替的詞語,只希望能讓她找到她想要的平安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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