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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1000574  

進入到文娟姊家中,不難發現一個佇立的畫架,牆邊地板上倚著一列小油畫作品。靠牆長桌上整齊排列各色顏料,從顏料管的扭曲變形,可看出是如何發揮它們的色彩生命。就在畫架旁還立了個琴架,上頭擺著琴譜,想是文娟姊練習長笛之用。這一切並不在客廳中最顯目的位置,但是依舊不難看出它們在文娟姊的生活中重要地位。

文娟姊是79年自己摸到乳房硬塊,第一次發現罹癌,那年她剛生完老三。那時醫藥不及今日發達,資訊也不流通,民風更是保守,得了乳癌感覺如同判了死刑般。知情的親友紛紛覺得惋惜,覺得孩子還這麼小真是可憐。文娟姊也還記得家中長輩特別提醒她,千萬不要告訴別人生病的事情,因為那時認為會生這種病,必定是上輩子做了虧心事,才會受到如此懲罰。文娟姊在回想這段往事時,眼神裡透著「事過境遷」的坦然。

「人家覺得我可憐,孩子還這麼小,可是在那個時候孩子反而是支持我的力量,讓我能夠快速的決定處理方式,堅決的面對。」文娟姊說。

雖然是零期,但是醫師採取當時最保險的方法:全切。文娟姊為了避免後患,也毫不猶疑的接受手術。

「當時我只想活過五年。」文娟姊說。

當時文娟姊的希望就是能夠看著孩子長大,能夠活到孩子上幼稚園,然後讓孩子有所準備未來可能沒有媽媽的日子。也剛才上幼稚園,文娟姊就讓孩子學習洗碗。孩子站在小凳子上,小心翼翼的模仿媽媽的動作,任由洗碗水流下小手臂。文娟姊的先生在旁拍照留念,還開玩笑的說:「這不像是男版『阿信』嗎?」

可是五年過去,然後又是另一個五年。

失去一邊的乳房,文娟姊原本應該像一般人在胸罩內放入義乳,至少保持外觀的完整。可是文娟姊嫌義乳重,穿起來又熱,所以只在胸罩上縫個袋子,像是包個外殼,可是裡面卻空空如也。雖然在動作上無法隨心所欲,但是彼此也適應的相安無事。90年文娟姊看到有關乳房重建的報導,文娟姊心想:「台灣現在也有如此的技術,來做一個也不錯啊!我也想要!」過去十年文娟姊專心在孩子身上,但是隨著孩子長大、獨立,文娟姊開始可以放點心思在自己身上。文娟姊將重建的想法透露給先生。一路走來永遠相挺的先生立刻蒐集資料,還自己打電話詢問掛號,然後兩人決定訂做一個「她」。

不過在手術前,文娟姊想先完成一件事:登玉山。

決定重建後,雖然對醫師的技術有信心,可是畢竟是從未經歷過的事情,忐忑心情是避免不了,也怕重建過程出差錯,或許再也無法登玉山呢?玉山可是台灣第一高峰,如果不嘗試一次,人生豈不留下缺憾?有了這個念頭後,文娟姊獨自報名登山社,開始接受訓練。在手術前,文娟姊登上了玉山頂。

「我做到了!」站在天地之際,文娟姊這樣的告訴自己。

當文娟姊在接受重建手術,躺在手術台上時,默想一生的風浪起伏,文娟姊自覺什麼都不缺了。

是嗎?真的什麼都不缺嗎?文娟姊萬萬沒想到,在這個人生轉彎處,迎接她的會是一個截然不同的美景。

「我沒想到重建對我的改變是這麼大,我覺得我的生活變得彩色,我可以盡情的大笑!」

或許是一種錯覺,或許是自我安慰,當一個「她」取代身上的疤後,文娟姊再度感覺自己是健康的,不但在生理上,在心理上亦然。她不再覺得生命只是消極的守著孩子長大的小小願望,或是以五年為刻度的時間累積,而是種種可能的無限延伸,是生命以全白的畫布邀請文娟姊盡情揮灑,用色彩、用陽光、用活力。

重建手術後,文娟姊為了證明自己的康復,她再度登上玉山。她不但參加重建協會擔任志工,到各處進行宣導,還去學了長笛,到社大學習繪畫。文娟姊在學校時念的是商科,可是對藝術卻是情有獨鍾,不但經常參觀藝術展覽,也會閱讀相關評論、藝術論述等。95年由朋友處得知台藝大在職美術系招考,雖然距離考試日期只剩下三個月,文娟姊還是決定為了自己對藝術的渴望放手一搏。朋友都說怎麼可能考的上,可是文娟姊卻認為即使在準備過程,也可以獲得藝術方面的知識,就算沒有考中學校,也會是一種收穫。在那三個月中,文娟姊卯起來念書,苦讀國文、中國藝術史、西洋藝術史、藝術概論,同時準備即席創作。三個月後,文娟姊果然考上美術系,又在兩年後再接再厲考上碩士班,100年得到碩士學位。

其實文娟姊應該在99年畢業的,可是沒想到在那年發現另一邊乳房發現腫塊,第二次罹患乳癌,一期。這次的復發雖然來的突然,可是因為參加志工多年,對於乳癌的認識,資訊的掌握已不似第一次發現時匱乏,文娟姊非常鎮定的決定了治療方式,進行乳房全切,立即重建,再加上化療。文娟姊笑著說,99年可以算是她的化療年。一面治療,一面戴著口罩上課,即使在冬天也開窗透風,避免密閉空間的傳染。化療的副作用相較來說並不算太嚴重:掉髮、噁心、嘔吐。可是即便如此,依然保持運動習慣的文娟姊,仍然強迫自己在下午快走一個小時,出了一身汗後,反而覺得神清氣爽。

除了重建前後各登一次玉山,後來文娟還陪著朋友、重建協會的夥伴又上了兩次玉山。雖然已經有四次的經驗,可是文娟姊總覺得該湊成個「五」。「就像是五個手指頭吧!」文娟姊開玩笑的解釋。自從99年復發後,文娟姊一直覺得自己體力並未完全恢復,這次圓夢計畫提供了文娟姊另一次登山機會,也像是訂下一個目標,敦促自己加強體能訓練。

在訪問之前,文娟姊才到土耳其旅行一個月回來。文娟姊為了那次旅行,在一個小本子上記錄旅行心得,畫上所見,保存車票等零星小物。大多數的人或許很難想像已經五十多歲的年紀還有可能去當個背包客。

「困難是一定有的,可是只要你想要做的,就好好計畫,把預想的困難寫下來,再一一克服。最重要的是正面思考。我常覺得『雖不中,亦不遠矣!』即使目標沒有達成,過程才是重要的。當然,我都『中』的啦!」

對於文娟姊來說,參加圓夢不但是完成心願,也是讓走不出來的姊妹了解,即使生了病,仍然有創造生活的可能。「人生就像一本書,出生是封面,歸去是峰頂,內容要靠自己填」,唯有自己可以決定書的風格、深淺、厚薄,最重要的是拿起那支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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